愛的長路／一片雲

　再次踏上「中路」，思緒不由自主的穿越時空、景物不斷的湧上心頭。那曾經美好的瞬間，一一的來到眼前。原來，過往的青春不但從未消逝；還頑強的在內心深處固守。只要一個不經意便越過紅線、傾巢而出、將你淹沒……

　長長的中路，是成長蛻變的長路。石階上的買賣：讓我自知「不是從商的料！」。看著身旁姐姐們，一碗一碗的出清存貨。而總是乏人問津的我，看顧著一顆顆好似溺在無奈河中，瞪著圓鼓大眼對我呼叫的豌豆。心想，只要有一個阿兵哥肯買那麼一小碗，對我來說，就是無上恩典的善心大德。

　想當然爾，賣不完是常有的事。不過溫柔的母親不但未曾指責過我的失職；還不時的耐心教導我「做人」的小細節。是故，每天上學前的叫賣工作，我一點都不嫌累；就在那穿梭的人群中，我學習到與人應對、善於等待、懂得包裝、適宜宣傳……

　長長的中路，是渴望被愛的長路。一條大水溝將中路自然的切割成二個人為的村落；由十二棟順地勢往下，流瀉至忠誠門出海。

　四年級上，那天，陽光與心情正美好。放學鐘聲一敲，我便衝出校門，手上拿著老師剛發下來的段考試卷，馬不停蹄的奔上中路；一心只想讓母親看到我的分數：四科中拿到三個一百分的驕傲得意，卻忘了阻隔在中間的大大水溝。　不知是心太急、跑太快；還是風太大、手太小……一個失蹄；手中的試卷頓時上演一場「動慢」：吹散、紛飛、掉落、遇難……一寸一寸的浸濕、一點一點的漂移、、當下不知所措的我，腦袋雖還停格在現場，但再也壓抑不住的滿腹委屈硬是讓淚眼決堤，情節瞬間切換成八點檔節奏。一邊啜泣夾雜著哭訴、一邊還不時的拖著緩慢且沉重的步伐，走向母親上班的店家。因為，只有得到母親的諒解，我的粗心過失才能救贖，也唯有得到母親的關愛，這一顆受傷的心才能撫慰。

　長長的中路，是犧牲奉獻的長路。每一個日常，起得比太陽還早的母親，獨自摸黑走向中路，開始忙碌辛勞的一天。十六歲就和父親挑起全家重擔的她；雖只有小學畢業但肯學好問的態度，讓勤奮的踏實補強所學而更顯聰敏，除了能寫一手好字，簡單的心算也是難不倒她。但最讓我引以為傲的是母親的好脾氣與好人緣；此生不與人結怨、凡事多與人方便。所以，漸漸的有了自己的一家小店舖、靜靜的撐起了十多口的生計。

　下班或假日時，我會在店中幫忙，替母親換得一些歇息的享受時光。和街坊鄰居切磋「車馬炮」、「四色牌」或是短暫須臾的午後小憩。對她來說，就是極盡奢華的幸福。

　長長的中路，是無悔成全的長路。那年，我住進中路-因為婚姻。氣質又美麗的婆婆是個傳統的婦女；早年開菜館、做生意，努力養活一大家人；中年陪著中風的先生，共看人世間的滄海桑田。晚年忙著照顧我和女兒，讓我無憂的拚搏職場。如今，夫家的屋瓦雖隨著人去樓空而漸形傾圮，但婆婆對孩子們的全然付出仍深植我心。

　長長的中路，是思念的長路。每踏一步停一步、每停一步想一步……離開的人，只能強裝瀟灑。因為，每一個石階、每一個轉角……都藏有無盡的回憶與動容的故事，日日夜夜召喚著-那曾經錯過與來不及參與的美好。漫長且孤獨……

◎資料來源：馬祖日到副刊